台劇「不夠善良的我們」熱話沉寂到烏蠅飛過都聽得見,現在才厚著臉皮來撘訕(也就不怕劇透了),不是因為人講我就瞓、瞓醒才來混!如果劇集不是借「量子糾纏」這疑幻似真的花臣,敬「如夢幻泡影」的佛法,這篇碎碎唸早就半途而廢。「善惡」、「痴男怨女」這個爛題目穿插在虛實相交、時空交叠的平行時空中,不止三姑六婆醉在莊周夢蝶中邊看邊哭邊吐槽,連心理學、MBTI、九型人格、星相、家排⋯⋯各界專家都跑出來對號入座分析人性,戲裡戲外看盡人生百態,究竟誰比誰更善良?
何瑞之 – 善男考子,忠實人夫辜負了誰?
好奇怪很多女網民罵何瑞之是渣男!身為外貌協會的忠粉,單看被讚連眼袋與鬍渣都是戲的賀軍翔,由昔日花美男蛻變成劇中沉鬱內殮的何瑞之,暈眩的大媽真是什麼缺點都看不到(所以就不要期望這篇文章中立客觀了)。何瑞之的人設是木納寡言的,愈少對白愈考內心戲,灰白髮鬢與眉頭在舉手投足之間都抑壓著深情與帳惘,一時眨眼無言的眼神,一時輕顰自艾的苦笑,那股百般無奈的張力真的帥爆了芒!!!
說何瑞之是媽寶我不反對,但這個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孝子,至少也曾為摯愛Rebecca挺身而出,敢牽著女友踏出母巢另建新家給老媽臭臉。後來枕邊人陰差陽錯換了簡慶芬,確是順應母親巧設的佈局而行。但簡慶芬不也是仗恃媽寶的弱點,才能在何媽媽庇蔭下乘涼撥扇?輸打贏要好奸茅喎。
又有討論說何瑞之對妻子冷暴力。喂呀⋯⋯想點呀?直接跳過拍拖而走進婚姻殿堂,簡慶芬明知自己是嫁給何媽媽做媳婦的,一頭栽進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,要誰來埋這張單?這個會刷鍋子、晾衣服、說謝謝、陪孩子玩又掙錢養家的丈夫,還要被責不會哄又不懂love language,究竟是冷暴力嚴重啲?還是公主病嚴重啲?
因為恩情和責任,何瑞之壓抑著對Rebecca的思念,只能偷偷在夢中見,夢醒有淚往肚裏吞;回到現實椎心向舊愛的試探說不,在誘惑面前守住了忠孝。好心加苦心一心想成全身後的所有女人,終究沒有一個得到快樂。
對自己不夠善良,何瑞之真正辜負的是自己!
簡慶芬 – 背夫偷漢,綠茶媳婦爭嬴了誰?
簡慶芬表面裝純、善解人意,但內裏空虛善妒,婚後得到了穩定安逸的生活,又不甘平凡渴望火花,得閒無事找事煩。幾乎全世界都罵簡慶芬横刀奪愛,婚後又出軌偷吃,以為我要再插一刀?不!
討厭還討厭,簡慶芬卻是劇全劇最勇敢直面黑暗的人。喜歡與欣賞是兩回事!喜歡是主觀情感,無解的吖;欣賞是衝量客觀因素後的理性選擇。
雖說心機算盡,若不是Rebecca棄權,慶芬怎能乘虛而入?一心以為冷手執個熱煎堆,表面看似卜卜脆,咬一口才知道是放涼了的油渣。當日靠賣乖討好何媽媽入門,坐正後卻不甘婆婆面色,後來婆婆病危猛力拉著慶芬這個救生圈,如果狠心到底一手甩開衣袖,高貴轉身隨即乾手淨腳一身輕。可是連自己親母也未及照顧的綠茶媳婦,卻回頭將垂死的老人攬上身,算是因為還債、因為愧疚、因為良心發現、因為懶好人、因為討好丈夫、因為自我懲罰、因為賭氣、因為證明自己的價值⋯⋯因為什麼都好,都不能算是薄情。
照顧過病患的過來人,一定會懂慶芬作為照顧者的心力交瘁,直到婆婆身後的情緒崩潰,七分假也有三分真吧。不是被生活的折騰掏空了心靈,大概不會讓醫生爬上自己的床填埔空虛,你估真係好爽?慶芬跟情敵Rebecca隱身糾纏、處處較勁,最敗最糊塗的不是給老公戴綠帽,而是背著千夫所指的罪名,竟然偷吃了一個不爽的!!!
再後來峰迴路轉,所有男人都背棄了患癌的Rebecca,只有慶芬陪同最後一程。再一次委身做照顧者,如果是為了看著仇人活受罪,那是向自己報復吧!?慶芬有那麼笨嗎?如果夠狠,被Rebecca質問偷吃爽不爽的一刻,慶芬大可以反問:「做小三睡總經理爽嗎?」一句足以KO對方永不超生,乜仇都報晒,不必在情敵面前敗陣示弱。
道德,常常是用家借來搬龍門的雙重標準,道德審判有時比不道德本身更吃人!真的沒有誰比誰更善良。
慶芬敢要敢愛敢恨敢賠也敢創造命運。雖然曾經偏執走歪了一點,但她敢於直面內在黑暗、跨越黑暗、轉化黑暗,能夠放下我執不再苛求男人給予愛,蛻變成為掌握自己生命的主人。即是自己的數自己找!最終能回家重拾婚姻,那不是白賺的。
說到底,能為自己生命負責才是善良的人。她贏不了誰,只是贏了自己。
Rebecca – 哭乾了淚,換來永遠的微笑?
Rebecca自認一不小心做了壞女人,但人人都疼惜她;我也特別偏愛她,但也恨她沒有學懂對自己慈悲。
成為愛人心內永遠的微笑,就像選美會獲得最上鏡小姐一樣,對女人來說都是安慰奬而已,獲獎剎那還要在鎂光燈下強顏歡笑,怕沾在睫毛的淚水糊掉Camera Face下霎眼就讓命運忘掉的妝容,可這都是自己作的(課)業。誰不是被自己的業(業力與課業)困在命運裡?簡慶芬就是化了自己的業而走出命運的。
Rebecca沒有努力嗎?不,她比誰都努力擺脫生活困窘,被母親勉強生下來的貧家女,與常常出入警局的哥哥相依為命。人生抽了一副爛牌,Rebecca勞碌半生輾過童年創傷,從孤僻倔強的女孩,奮力成為見多識廣、時尚率性的行銷企劃freelancer,不投機又不取巧,掙的錢比舊男友兼前上司何瑞之還要多。Rebecca高冷厭世不賣萌,我行我素風姿颯颯,身邊不乏男伴團團轉,難免令身兼家庭主婦的保險小職員簡慶芬又羡又妒。可是就像我們大部份人一樣,在塵世間營營役役努力經營得再多燦爛,都填不滿內心不為人知的黑洞。
很多人喜歡用依附理論分析男歡女愛,相對於簡慶芬的焦慮型依附人格(Anxious Attachment),Rebecca更接近兼具焦慮及迴避特質的恐懼型依附人格(Disorganised Attachment),兩者都缺乏愛和安全感,只是外顯性格和應對機制不同。同樣怕被拋棄,一個愈怕愈黏人愈要爭,另一個愈怕愈逃愈退縮。
狠狠回絕何瑞之的求婚指環,Rebecca寧願親手毀掉愛情,也不要成為不被婆婆喜歡的媳婦。本來是很型很帥的,可惜口不對心,拒愛後瀟灑流浪歐洲其實是自我放逐邊疆,每一段過眼雲煙的異國戀情都是風塵僕僕,最後撘上已婚總經理,泊在一個不能上岸的碼頭,千帆過盡還是活在舊愛的陰影下悔恨交纏,從來沒有為自己的選擇釋懷過。
很揪心的,每個人都有愛而不得的遺憾,或者當是人生紀念品,偶然懷念一下剎那風景那隱隱作痛的傷口也許在夜欄人靜就會來襲,但痛苦不是為了折磨人,而是提醒自己有功課未做好。如果人類真是有原罪這回事,最大的罪名莫過於覺得自己有罪配不起愛,所以只有自己才能救贖自己。
Rebecca與何瑞之分手後這樣獨白:
「其實我根本沒辦法習慣『她(何媽媽)不喜歡我』這個事實。
這是個無解的習題。太難了,所以我放棄了。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會選擇我哥。」
明明是自己黑洞裏的漩渦作怪, Rebecca沒有直面自己的黑洞, 卻顧左右而言他,把問題推在何媽媽和哥哥身上(當然他倆也有自己的課題),甚或遷怒於簡慶芬。Rebecca這個解不開的課題,就是要學習愛自己。如果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棄媽寶,那是自己的選擇,就不要糾結怪別人。能夠愛自己,單身一人也可以很快活。
恐懼型依附人格的底蘊其實也是焦慮,只不過用迴避來掩飾,形成表面獨立的虛假形象。面對乳癌打擊,Rebecca自我保護的盔甲被擊破得粉身玉碎,內藏的焦慮無所遁形。焦慮讓她沉溺在缺隄的淚水中掙扎,瘋狂向所有前度發放勾魂攝魄的訊息討愛。很蠢很low很睹氣嗎?沒有!那是她不顧世俗眼光用人生最後一口氣吐出來的勇氣!她一生沒有討過愛,裝強這麼久為何不可以任性軟弱一次?雖然放下尊嚴狼狽委屈,至少能坦蕩面對自己的落寞孤單,奮身向命運開賭要愛取暖,沒有什麼對與錯。
結果,有三個包括何瑞之在內的男人來過而不入,只在街角靜靜地留下瞬間蒸發的體溫。
Rebecca的微笑之所以永恆,因為看在情人眼裏,永遠都勾引出愛猶不及的淚水。
(續下篇)
P.S.: 寫作是自娛自省的過程,從不顧讀者感受。但五千字真係好癲,狠心斬開兩篇,原本下篇才是戲肉,多年來都很有興趣探索意識與人生的問題,但落筆就發現眼高手低言不及義,惱恨自己慧根不足久久卡住寫不下去,唯有接受自己是BB班水平,但BB班也可以交BB班習作,隨心寫、隨緣讀,不另打擾。